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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王锦思《发现东北》
前些天,回趟东北德惠老家,和范云阁、金国芳、张广生、杨立杰等几个乡土作家一起去乡下,到农民作家王淑芳家了。嘎啥去了?吃猪肉呗!王靖中那小子忙,没能前往。
在古代的东北,满族人把野猪圈养起来,训化成了家猪,随时宰杀它们。受到满族人生活习惯影响,有一种“杀猪菜”名字尽管粗俗丑陋,但是东北人很享受。
每年冬至以后接近年关,村子里几乎家家杀猪。少年时,我家的猪比其他人家的猪要大很多,主要是喂得好,大约三四百斤,忒忒胖。有一年我家找几个好劳力准备抓他处以极刑,猪看出自己的危险,疯狂撒欢跑出包围圈,大家围追堵截好顿忙乎,撵得人和猪都有点气喘吁吁,最后猪跑不动了,只得束蹄就擒。
有的东北人开玩笑说,某家媳妇一个人能把肥猪摁倒在地系上扣子,随后扛在肩上就走。这是夸张。别说一个媳妇,就是两个壮男也未必能降服一头大肥猪。
请来的杀猪匠扎着围裙,手里拎了一把一尺多长的杀猪刀,寒气逼猪。而后一刀索命,谁叫它这辈子是一头猪呢。
随后放血解体,一头猪就变成了零部件。湘菜川菜好吃,最重要的原料也是猪肉,但是对于猪血猪肠的利用远不如东北人。洗好的肠子要用盐水浸泡一会才能灌血肠,否则会有猪粪味。锅里的水开始翻花,边煮边往里面切酸菜,再把灌好的血肠倒进锅内煮熟。
按照习俗,杀猪的人家通知街坊四邻,明天别做饭啊,我家杀猪了,都去吃猪肉吧。小孩子们乐得屁颠地跟着喊叫,杀猪啦!杀猪啦! 也未见得是想吃,而是想看热闹。
炕上坐满了男人,炕头要给村长、队长、“吃红本的”或村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辈老人,按习俗妇女一般不上炕。小孩子在炕沿边馋馋地看大人吃饭,要是心好的大人注意到了,就塞孩子嘴里一块肉,说一边去。
大盆装着酸菜和一片片连肥带瘦的五花肉,还有晶莹剔透的粉条。小孩巴掌大的肘子肉片,整齐地一片压一片地叠在盘子里。摆放整齐的血肠有三分厚薄,圆圆地,闪着深褐色的亮光,颤颤抖抖,香软诱人,蘸上蒜泥酱油满口生香。切成寸段的肥肠苦肠,肥而不腻。加上几个火烤的干辣椒蘸酱就再美不过了。喝的是当地烧的高粱酒,度数也很高。大家吆五喝六,商量明年春耕怎么办,谁家的小子和谁家的闺女好上了,粮库买了一台咱公社第一台黑白电视机比电影清楚多了,不排除谈点国际局势、航空母舰、小兵张嘎、日本日野汽车咋比解放牌快啥的。大家直吃喝到天黑才斜斜歪歪地让人扶家去。
如今,杀猪菜在城里,在东北以外流行起来,比较配套的四道菜就是:杀猪菜、开江鱼儿、大葱蘸酱、遛达鸡儿,口味更加鲜美,还听着二人转,精神享受也很重要。我在外面吃饭有时特意点杀猪菜,回家和朋友也作为保留曲目,他们也知道我喜欢这个,几个经典菜必点,这是一种感情色彩。
这些年一直惦记去农村再感受一下杀猪的气氛。2010年,德惠黄同学日子过好了,也要杀猪过年,不是图省钱,而是为了这个气氛。要我赶回去一起乐呵乐呵,可惜我因为时间原因,没能前往,错过了十多年没有体验过的杀年猪迎新年的习俗,想起来真遗憾。不过,2011 年两个童年伙伴都约我到家里吃猪肉。还没动身,机会又来了,和范云阁等德惠乡土作家直接到农民女作家王淑芳家感受吃杀猪菜的气氛。香是香,可惜由于主人王淑芳怕影响我们聚餐,就没让亲属一起来吃饭。其实我希望和村民一起吃饭,那才是完美的过年气氛。
喝酒藏点量,回来的途中,路过生活过的村子,童年的那条小河已然封冻,和几个村民小聊几句,大家都不认识我了,“笑问客从何处来”。
过些日子,开春,布谷鸟飞过柳林,欢快地叫着。屋外那条小溪开始融化,清澈得见底,小鱼咬着水泡等着我去抓它们。那应该是童年的事。
注:本文照片为“暴风雪1990”和王锦思手机拍摄。
王锦思,又名TA、小蜂、一开,精通“德语”(家乡吉林德惠语言)。在北京从事文化产业,长期关注中国传统文化、社会时政和国际关系等问题,出版著作多部,2011年度凤凰网十大影响力博主之一,首倡国家级公祭英烈和九一八全国鸣警报,收藏多种史料和文物,在北京筹建万国博物馆、孔子儒学博物馆、中日交流展览馆。jinsiwang@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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