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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常存:被杜撰的抗战第一大捷

[转载]佟常存:被杜撰的抗战第一大捷

 

2015515日,《新华每日电讯》刊发记者周长庆、张颖、姜明明、孟含琪的大文《被尘封的抗战第一大捷》(以下简称《第一大捷》)。528日,《国际先驱导报》再发记者周长庆、张颖的《“抗战第一大捷”并非“抗战神剧”》(以下简称《神剧》)。后者强调,镜泊湖大捷史实是经过新华社记者一年采访而写就的,是堪比“平型关大捷”的“抗战第一大捷”。但是,“却引来一些人的质疑甚至嘲笑、攻击。一些曾被‘抗日神剧’雷翻了的读者.....一些人估计连文章都没有读完,就以‘逢官方必讥讽’、‘逢抗战必质疑’的态度胡乱发声,低估了中国军民抗日勇气、信心。对历史和先烈毫不尊重。”读过这段话,不禁使老朽浑身起鸡皮疙瘩,这种戾气十足的嘴脸与当前的社会大环境格格不入,是典型的文革遗风!    

老朽自知并非记者所指责的“连文章都没有读完”的人,老朽不但读完了,还打印了,反复地读了,只是还没有“胡乱发声”。现在,老朽挤出点时间,也来质疑一下,但不是嘲笑,更不是攻击,而是怀着对历史和先烈极为尊重的感情来质疑周长庆等人的大文的。                      

一、     关于《满洲事变作战经过概要》   

《满洲事变作战经过概要》(以下简称《概要》)是由日本政府参谋本部编,作为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于19816月由中华书局出版的征求意见稿。全书17万字,主要记述“九一八事变”爆发至19329月日本侵略中国1年期间的经过梗概。作为编纂中华民国史的参考资料,此《概要》具有不可替代的权威性,是研究抗战史不可或缺的参考资料。而《第一大捷》的作者却随意地将其称作是“编造”的。请问,何以见得其为“编造”?有何证据?就因为不合你的口味?就因为它是敌国编纂的?是不是有些形而上学?其实,记者所谓的“编造”说,也是在指责中华民国史的编者们的弱智。   

那么要问,天野旅团是否从敦化到过镜泊湖地区,答案是否定的。老朽相信《概要》关于天野旅团的活动轨迹,请看《概要》38页“步兵第十五旅团向宁安出动”的记述:   

宁安(宁古塔)方面,228日因吉林军发生兵变而出现混乱,日侨受到危害。31日,军司令官命令第二师团长,必要时应派遣得力部队向宁安方面扫荡兵匪,保护侨民。第二师团长决定派遣以天野少将指挥的步兵第十五旅团为基干的部队前往扫荡。   

天野少将指挥的部队分乘三趟列车,于33日午前250分至540分之间从哈尔滨出发,当日黄昏到达一面坡。翌4日晨继续向海林出发途中并未受到敌人阻碍,午后4时至6时之间到达该地。5日,以一部侦查宁安附近后,6日午后3时即进入宁安城内。   

尔后一直到为扫荡方正方面的反吉林军于322日撤出宁安一带前,该部队担负了维持该地治安的。      

这就是说,自36日进入宁安至322日,十五旅团一直在宁安一带,正如《第一大捷》所说,天野旅团是日军“北隔南攻”战术中的“北隔”。   

《申报》1932345版载哈尔滨2日专电云:“日本村下联队今开哈绥线海林站,东铁为拨车百八十节,分三列开出。开往哈绥线日军,目的在进击富(宁)安之救国军。”另有东京[转载]佟常存:被杜撰的抗战第一大捷路透社3日电:“据哈尔滨消息,日兵一混成旅今开一面坡,定明日开海伦(林)。”《申报》1932366版载国民通讯社5日电:“日军一旅团天野少将率领由中东路自一面坡运抵海林后,当留一队防守海林,余即进攻中国军队及义勇军。按:一面坡与海林俱为中东路东段车站,日前,苏俄为日方要求运兵事,曾请日政府加以解释,其后苏俄遂允其运兵,最远至海林为止。”   

《申报》19323116版载3日综合电讯:“驻哈日军村下联队于今早250分、355分、55分,分三列车开往哈绥线,携有各种口径山炮、野炮10门。”另据关东军司令部发表新闻第463号(193234日)载(大意):奉天33日发陆军省着电,宁安(宁古塔)附近发生兵变,使同地在留邦人受到危害。海林、牡丹江间危机频频。为此,驻哈市多门师团派遣其一部到上述地区救援。该部队已得到东铁方面谅解拨车,3日早由哈市出发,预计4日到宁安。   

很多资料证明,天野旅团的基干部队是从哈尔滨出发,前往海林、宁安进行“讨伐”。这样,《第一大捷》所谓“关东军司令部急调天野第十五旅团等部,从敦化向镜泊湖进行征伐”之说便是空穴来风,没有档案支持。这样,在墙缝或镜泊湖战斗中被李延禄消灭的7 000日军就不可能是天野旅团了。至于“被消灭”的日军是哪一支部队,老朽在去年325日和今年227日已有博文涉及,不赘述。                            

二、     天野旅团在方正战中的角色   

《第一大捷》说:“根据日军史料记载,天野旅团在‘镜泊湖连环战’后的方正战中只能充当督战和收容角色;天野旅团在关东军中地位下降......天野旅团战力仅相当一个大队等等,都间接证实了天野旅团经过镜泊湖连环战后的一蹶不振......凡此种种,进一步坐实了镜泊湖连环战确实给予天野部队伤筋动骨的打击。”以《第一大捷》的说法,天野旅团经李延禄镜泊湖连环战所剩无几,逃回哈尔滨。事实是这样的吗?请看《概要》第38页到40页“第二师团进入方正方面的经过”:    “在以步兵第十五旅团为基干队负责维持宁安一带治安时,第二师团主力仍驻在哈尔滨,对于以方正为根据地的反吉林军,曾暂时持观望姿态,而该部不仅没有归顺的意向,反而逐渐增加兵力......军司令官鉴于吉林军的素质,决定在第二师团强有力地支援下消灭反吉林军。319日下令给第二师团,要其支援吉林军,消灭反吉林军。第二师团原计划由铁路运送在哈尔滨的师团主力......但中东铁路当局表示绝对拒绝日军再从哈尔滨向以东运送兵力。因此,不得已而决定把在宁安以步兵第十五旅团为基干的部队运送到乌吉密河,再使以步兵第三旅团为基干的部队在宾县集结......以步兵第十五旅团为基干的部队,22日从宁安出发,23日夜在乌吉密河集结完了......步兵第十五旅团,27日,主力从乌吉密河出发,到达韩家小沟宿营,翌28日正午到达同宾。步兵第三旅团......28日午前1130分到达高丽帽。尔后两旅团......形成支援吉林军的态势。鉴于吉林军不但迟迟未向方正前进,而且遭到敌之攻击而陷于混乱,在同宾的步兵第十五旅团长天野少将以鼓舞吉林军之志气和推动其前进为目的,31日,派桂支队为先遣去夹信子。该支队乘汽车于当日黄昏到达夹信子......按预定计划吉林军从41日拂晓,越过东亮子河线向方正前进,开始行动后遭敌反击,从午前9时陷于全线总退却。在桂支队的收容下,好容易使其主力停止在夹信子西南地区。但反吉林军,乘吉林军退却之势尾追而来,午后1时左右,大举出现在桂支队的前面......敌人并不知是日本军,故其势之猖獗有如大河决口(其兵力约三千)。经该支队利用围墙,进行坚强地防御战后将敌止住。在这之前,步兵第十五旅团长天野少将得悉步兵第三旅团在高丽帽一带与约一千五百之敌战斗中;为了立即进入方正一带切断敌之退路,31日决定向夹信子一带增加兵力。遂令步兵第三十联队长(坪井大佐)指挥的部队暂编为方正支队,41日向夹信子前进并一并指挥桂支队。方正支队......在和......原桂支队取得联系后,转入攻势。敌受损后溃走。接着,方正支队以主力把敌追到亮子河线时已日没,遂返回夹信子。仍在同宾的步兵第十五旅团,按42日晨师团命令,在同宾集结兵力,掩护步兵第三旅团从高丽帽向同宾的转进......于是旅团长急忙令步兵第十六联队第三大队、工兵第二中队的一个小队及野炮兵第二联队第二大队到夹信子。接着,翌3日旅团司令部及第十六联队的剩余部队进入了夹信子。”其后,第十五旅团作为攻击方正的右翼队与左翼队(第三旅团)于4日晨向方正进攻,并于午后占领方正县城。另据《申报》1932446版载综合报道:“丁超率部退方正后,二十九日以来,于深澂率伪吉林军万余人,并得日军长谷、天野旅团之助,向方正猛攻”。   

从以上引文看,没有“7 000人的天野部队成功西逃的不足百人”的蛛丝马迹。在方正战中,十五旅团既参战又督战。日军的作战原则向来是伪军在前,日军在后,其道理不言自明。从桂支队和方正支队的编成,更可看出,十五旅团下属部队仍成建制存在。由此可见,十五旅团初经一面坡、海林,再驻宁安,前后20天并未伤筋动骨,也未一蹶不振。而4月份日军增派第八第十师团到东北,没有任何迹象看出与十五旅团有关。              

三、     墙缝之战   

墙缝战场长5华里,沿途共有30个缝口。《第一大捷》说,我们的勇士,三五成群布阵,守大缝口的每组5人,守小缝口的每组3人。现在按每个缝口10人计算,整个阵地也只能布阵300人,其余400人如何安排?再说日军。《第一大捷》说日军号称万人,按7 000人计算,平均每米近3人。有这样行军的吗?再说,对于墙缝的特殊地形,就算事前日军不知详情(“九一八”之前,日本对我东北各地地形早就测得详详细细,不可能不清楚),一旦步入墙缝这样的地形,作为一个军人是会很快意识到它的严重性的。如果没有这样的灵感,他就不是军人,他就不是训练有素的日本军人;而是傻瓜、木头人。正如史义军所说,杀猪也没有这么快。   

另外,《第一大捷》说,“他们用20匹马往返多次,把救国军全部库存的手榴弹运到伏击地点”。请问,救国军的弹药库在何地?距伏击地多远?20匹马是驮运还是拉车?共有多少枚?救国军何以有如此足以消灭3 500人的手榴弹?难道记者先生不该一一破解吗!              

四、     谁打扫战场   

《第一大捷》说,“根据战后打扫战场缴获枪支的数量,估算歼灭(含亡和伤)日兵至少3 500人”。好一个“至少”了的!请问作者,伏击战战后是谁打扫的战场?你们肯定会说,当然是李延禄的补充团打扫的战场了,要不怎么能缴获2 000支完好无损的三八枪和1 500支破损的枪筒呢!    

其实,《第一大捷》已经说漏了嘴:“战斗持续到10个小时,天野终于发现救国军的薄弱环节。他们改向埋伏在西山掩护补充团后翼的‘戴营’发动强攻。见 ‘戴营’撤退,为避免被抄后路,李延禄才下令补充团按预定路线撤退”。既然补充团已经撤退,就等于说把打扫战场的活留给了日军。日军也真够逗的,只把日军尸体放到一起焚烧了,而把遍地都是的大枪留给了补充团,可能又出现了伊田助男式的人物了。             

五、     是大仗还是小仗   

《第一大捷》作者极力证明墙缝之战是一场大仗,消灭日军至少3 500人。但从目前发现的资料(博友王锦思的《满洲、上海尽忠录》)看,日军只死了15人。消灭日军3 500人是大仗,消灭17个人是什么仗呢?              

六、     是淹没还是杜撰   

1987年,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出版的《东北抗日联军史料》一书下册,刊载了李延禄的文章《东北抗联四军介绍》,在其注释中说,此文“写于19366月,由孙西林根据李延禄口述整理,并经陈潭秋加工、润色而成”。孙西林乃李延禄女婿,陈潭秋乃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在经过如此高规格的写作过程后形成的文章中,如数家珍般地列举了很多四军的战例,有的还是四军建军前的战例,可是偏偏不见所谓的镜泊湖连环战,而镜泊湖连环战又恰恰是战绩最为辉煌,堪称世界上以少胜多、巧妙指挥的最最经典战例,可能世界战争史上无出其右者。   

镜泊湖连环战,包括墙缝之战,基本上超出了人们认知的正常水平,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玩游戏一样。经不起推敲,漏洞百出。如果真如《第一大捷》记述的那样,李延禄的指挥才能超过毛泽东,更超过林彪、彭老总。看来,解放后把他放到副省长的位子上是屈才了。   

在东北抗联11个军中,李延禄领导的四军与其他各军比较起来是较弱的,就连对四军另眼相看的吴平都有如是看法,他也认为四军是支弱旅。如果吴平知道四军前身在镜泊湖连环战的战绩,他是不会有此看法的。   

这就奇了怪了,为什么凭空出来个镜泊湖连环战——抗战第一大捷呢?如果说是李延禄编造出来的,那是对抗日功臣的大不敬;如果说真有其事,却拿不出更多的证据来。所以,根据“时近则真,则详”的原则,老朽宁肯相信1936年写就的《东北抗联四军介绍》,尽管它对抗战战绩也有成倍夸大的毛病;而不相信滑天下之大稽的镜泊湖连环战以及墙缝战,因为它是编造的、杜撰的。              

七、     是统战还是独战   

抗战期间,东北抗日联军的构成充分证明,以党领导的基本队伍为骨干,联合其他抗日队伍所组成的东北抗联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具体体现,充分显示了抗日统一战线的威力。东北抗联第四军被认为是统一战线搞得好的军,因而李延禄也被誉为统战能手。但是,时至今日,李延禄的后来者们却对当年的统战对象大肆贬损,说:“为给自己脸上贴金,当时坚决反对对抗天野万人大军的孔宪荣,只字不提镜泊湖连环战,而是大力吹嘘自己在南湖头伏击日军的战绩”(谈到吹嘘,大概《过去的年代》要胜似《血战史》N倍)。国民救国军19321月才组建,李延禄在其中秘密发展党员。发展多少?共产党一领导,就胜似军事训练,一沾点共产党的边儿就无往而不胜,一举消灭3 500人,这是贴的什么?黄泥还是稀屎?   

其实,抗战绝不是共产党一家的事,绝不是共产党独自抗战(老朽发明的词:独战)      

凭心而论,不光是孔宪荣,就连当今所有写抗联史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夸大战果。但孔宪荣的《血战史》的夸大成分还在人们可接受的限度以内,所以不失为研究抗联可资利用的资料。《第一大捷》的作者对孔宪荣的名誉构成侵害,建议其后人对《第一大捷》作者提起诉讼,判令其恢复名誉。              

八、《新华每日电讯》是国家最高新闻采集发布机构新华社主办,其所发新闻具有国家通讯社的权威。它理应坚持准确、鲜明、生动地宣传中央精神,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而作为《参考消息》子报的《国际先驱导报》,挟新华社和参考消息的背景,在其报道领域有天生的无可比拟的权威性。这就是说,两张大报前后不到半个月所发内容基本相同的文章具有无可争辩的权威性,也就是官性。但是,中国有各行各业的官,甲行业的官管不了乙行业。就抗战史来说,其“官”应该是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社科院等。从两篇大作的行文看,其内容没有经相应的“官”首肯,文中列举的张量、彭训厚等人,也只是“官"机构的自然人而已,他们不代表“官”,“官”也不能由他们来代表。至于李丹钢和李刚的《中国抗日战争镜泊湖大捷之谜》的出版,从学术角来说也无可厚非。如今,两张报纸的大作自我标榜为官方见解,便不再是学术问题,而是政治问题。既然作者亦承认“因年代久远,也存在诸多谜团,还有一些争议”,并建议组成高层次专家调查组,以还原历史真相,那么,为什么把还有争议的东西端出来呢?这是主编的责任,还是党委的责任?   

    两篇大作问题多多,暂且说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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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锦思

王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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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锦思,又名TA、小蜂、一开,吉林德惠人,定居北京,北京大学媒介专业研究生学历。粗通英语,懵懂日语,精通德语(家乡德惠语言)。收藏中国各地各种史料和日本侵华罪证、中日友好交流史料,首倡九一八全国鸣警报、国家级公祭英烈和死难同胞、朝鲜半岛暨世界和平签名。 专著《日本行,中国更行》、《超越日本》、《发现抗战》,中日港三地出版《活动家的证言》。 jinsiwang@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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